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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虎彬:民俗学是人文学术的一个领域——访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尹虎彬
记者 张杰
中国社会科学网
2015-02-10

在当前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全面深化的背景下,民俗学学科呈现出强劲的发展态势,成为当下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学术生长点。

但近些年来,随着中国民俗学研究的深入,民俗学研究的对象被无限度地扩大,无所不包,导致研究对象边界模糊;同时从西方引入的各种学术术语,也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状态,混淆了人们的认知。同时,民俗学界不断重视实地调查,从侧重文本分析转向通过民俗理解当下的社会与人,把对象从奇风异俗转向生活整体,侧重于对当下社会日常生活的研究。有学者认为,中国民俗学从偏重文史的人文学科嬗变为社会科学,其学科属性以及研究对象泛化等问题近年来成为民俗学界争议的话题。

民俗学有什么独特的研究方法?民俗学与人类学、社会学的区别是什么?在中国民俗学蓬勃发展的同时,当前民俗学界关于学科方向、学科属性与学术范式的争论一直不断,民俗学也在争论中探索前行。围绕中国民俗学学科建设问题,记者采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尹虎彬。

中国社会科学网:民俗学是人文学科还是社会科学?当前民俗学界对此争议较大,您认为当前民俗学界为何会出现这种争议,请您从民俗学的发展史视角对此进行分析解读。

尹虎彬:这一点可以从世界各国民俗学的历史传统来加以分析。英国和德国,俄罗斯和中国、日本。中国的现代民俗学从国学传统中汲取了探寻民族文化振兴的力量。从事民俗学研究的许多大家也主要是出身于文学、历史学和民族学等学科。其中以文学领域为主要人员构成。民间文学是重要的成果。晚近的民俗学朝向更加综合的领域,那也是以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更加广阔的领域来展开研究和实践。

民俗学与相近的学科产生必要的联系,这是多学科研究的一种旨趣,但是,今天的民俗学仍然表现出人文学术的根本特点。民俗学被纳入社会学一级学科之下成为二级学科,那是学科划分的制度设计问题,这与该学科的实际状况有所不同。社会学者、人类学者和民族学学者也有参与民俗研究的,但是,这还不构成普遍性,是研究者的个人的学术兴趣使然。

中国社会科学网:关于民俗学学科属性问题,当前民俗学学界存在两种不同的认识,即人文学科取向的民俗学和社会科学取向的民俗学。您认为,当前的两种取向的发展态势如何?取得了哪些成绩?如何看待民俗学的两种趋向对民俗学学科发展的影响?

尹虎彬:民俗学是现在学,即民俗学关注对当下社会的调查和研究,民俗学的田野作业需要采用社会学的调查方法和社会分析理论,人们从多学科的角度研究传统社区的历史和文化,其中对历史学和人类学的一些方法都有所借鉴。民俗学由于参与了对转型社会的研究,对于民间社会力量的崛起,传统文化的兴盛和民间社会组织的成长和发育都做出积极的贡献。

人文学的民俗学在中国民俗学研究中仍然是中坚力量,大量的成果仍然出现在民俗的各个专门领域,如神话学、史诗学、故事学、口头传统研究等,这些专门领域人才辈出,理论和方法论日趋成熟,有些领域创新成果具有跨学科的影响。社会科学的研究取向对于民俗学的面貌会产生一定的改变。比如实证科学的精神和一些具体方法的运用,都对我们研究传统文化和现在的社会运行的注入新的活力。中国民俗学未来发展将会出现多学科相互参照和彼此融合的趋势。但是,民俗学所关注的许多具有人文底蕴的事象,比如民间信仰、民间文学、仪式生活等,我们的研究者需要更多的人文关怀、心灵和情感的投入,民俗学是理解民众生活和心理行为的学问,仅仅靠实证科学主义是不能解决的。

中国是人文历史传统深厚的国度,多重维度、多元文化的包容性和融入世界民俗学是我国多民族民俗学的历史走向。世界眼光、区域文化视野和地方性的人文传统是我们的重要关注点。因此,中国民俗学将以自身的人文底蕴不断模塑自己。

中国社会科学网:有学者认为,当前民俗学正从人文学科(偏重文艺学和历史学)向社会科学的转型。您如何评价这一观点?您认为民俗学未来发展的趋势是什么?在您看来,未来应该如何进一步推进民俗学学科建设?

尹虎彬:关于学者认为民俗学向社会科学转移的观点,我个人持一定的保留观点。民俗学要回答的重大问题不是我们的社会向何处去的问题,不是民间社会如何发展的问题,这些我认为都很重要,但是,民俗学的优势不在这里,民俗学要探讨中国正在进行的现代化如何保持我们的历史传统,如何实现新旧结合,如何借助于我们的多样文化实现现代性,这些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重大命题。

我们面临的是在全球化过程中如何重新塑造我们的人文精神、价值观念。我们需要具备社会动员力、文化软实力和提升我们的精神价值。这些,单靠社会科学是远远不够的。所有的学术,其灵魂是时代赋予的。民俗学如何发展自己的未来,这个问题不是民俗学本身的问题,是民族、国家和世界时代发展的潮流对民俗学者的考验。顺应时势才能发展我们的学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