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齐格蒙特·鲍曼是英国著名社会学家，也是当代西方关于现代性与后现代性问题研究领域中最重要的社会理论家之一。他特别关注人类社会现代化所产生的一系列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人类废弃物”正是社会现代性的所带来的社会问题和严重后果之一。在《废弃的生命——现代性及其弃儿》一书中，鲍曼以其精彩的言论揭示了现代性产生的废弃物对当代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深刻影响，引起了人们对美、时间、空间、永恒、生活方式和人际关系等等文化要素的思索以及对现代性的反思。
关键词：现代性；废弃物；反思
现代化是一个社会秩序持续构建的过程，也是一个经济不断发展和进步的过程，更是一个席卷全球政治、军事和文化的全球化过程。鲍曼从另一种独特的视角出发，揭示了现代化也是一个产生“人类废品”和制造“废弃人口”的过程，这是现代化不可避免的产物和不可分离的伴侣，也是现代性最严重的后果之一，针对地球居民的生存方式和方法提出的“我们的星球已经满载”很好的诠释了现代性这一后果的承担对象。纵观全球，由于现代化的起点和进行的速度各有不同，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和现代性程度必然会产生不一致的现象——某些地区的现代化程度高于其他地区。鲍曼认为：正是这些现代性不高、“落后”、“欠发达”的地区成为了吸收“发达国家”多余人口的地方，也被当作接纳“废弃物”的自然目的地。从本质上来说，这二者之间处理废弃物的方式实质是一种殖民与被殖民、侵略与被侵略的关系，这种现代化程度上的差异使得发达地区不得不追求和寻找全球化的方式来处理和解决这种区域性的废弃物问题。值得注意的是，现代化具有强制性、成瘾性和强迫性，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大趋势，总有一天现代性胜利的号角会吹响到地球上最遥远的地方，那时候地区性的问题再也不可能在全球范围内宣泄，所有的地方都不得不承担现代性在全球范围内胜利的后果。因此，如何减少甚至避免产生废弃物和如何处理人类产生的废品，在现代化的过程中是一个严重的危机，也向人类提出了严峻的考验和挑战。
一、人类废弃物的来源
鲍曼指出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人类废弃物的来源主要有三种途径：秩序构建、经济进步和全球化。社会秩序的构建和不断追求经济进步是现代性的重要特点，然而产生“人类废品”——对废弃的生命，对移民、难民和其他被逐者这些过剩人口的制造——是经济进步和追求社会秩序的必然副效应，也是现代化进程中不可避免的结果和必然产物。而全球化则是当今效率最高也最难掌控的人类废弃物的“生产线”，使得旧的问题更加紧迫、更加重要，也为其增添了新的问题和新的注解。
1.废弃物是秩序构建的副作用
现代化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废除和抛弃原有的或者不合适的社会秩序，构建新社会秩序的动态过程，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也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人类废弃物”，如：失业、难民和工业废品等等。在构建现代化的世界经济新秩序的浪潮中，“越来越多的人被剥夺了其无论从生物上还是从社会文化意义上都曾经有效的生存手段”①。现代性就是选择和抛弃并决定改造现有世界，所以世界上的东西都被分成了“好的”和“坏的”、“有用的”和“无用的”、“合格”和“不合格”以及“举足轻重”和“无足轻重”。自现代初始以来，每一代人中都有时代的“触礁者”，很多人没能赶上时代前进的列车，甚至被车轮碾碎，出现了“X一代”所独有的困惑、迷茫和疑惑。
鲍曼从现象学的角度把秩序构建产生的废弃物解读为人类的设计，他认为事物——不管是人还是非人——之所以成为废弃物，是由于在人的设计中被指定为废弃物的。现代历史就是设计的历史，也是多余设计的坟墓，当然有设计也就会有浪费。人类在设计规划和构建现代秩序时，人就成了废弃物，当某人被认定为废弃物（可牺牲的人）时，他得生命是毫无价值可言的。鲍曼通过批判这种设计的不合理性揭示的现代性问题，指出其根源并不在于设计本身，而在于人类认知的局限性和广义上的理性局限性。并且正是由于这种局限性使得设计成为必要和有意义，也使得进步有了意义。他从否定性方面为我们揭示了一种更为合理、更为有用的社会秩序应当如何被设计，即合理的设计就意味着合理的废弃，而合理的废弃也就意味着对浪费的拒绝，即合理的利用。因此，我们得出一个结论：秩序构建产生废弃物的问题不在于设计与浪费，而在于未能合理设计与合理利用。
2.废弃物是经济进步的伴侣
现代化最突出的特征表现为全世界范围内经济的不断发展和进步，为了追求经济的发展和利益，发达地区或者国家出现了大量的“过剩人口”，人们不禁认为增加人口数量是坚决人口过剩的最佳途径和最有效果的方法。鲍曼认为“过剩人口是经济进步的无意的‘附带受害者’”，没有人为经济增长中附带的牺牲者们做出筹划，作为经济进步的副产品——市场需求、竞争压力、贸易问题、生产力和效率——对人类废弃物的制造具有所有非人类的、纯技术问题的特征。由于，全球经济的不平衡发展，必定造成一些地方的经济发展水平落后于另一些地方，这些地方就成为接受发达地区过剩人口的入侵场所，他们侵占该地方的资源，剥夺当地人赖以生存的空间和物质基础，这本质上是一种变相的殖民掠夺主义。正因为这样的现象激起了另外一种废弃物——恐怖主义分子，这样的组织和群体给社会发展带来了很多挑战、威胁和不确定性，国家面对这样的威胁似乎显得无能为力，只能将保卫的责任推卸到每个公民手中，对公民造成了紧张、焦虑、恐慌和不确定的情绪。
现代经济进步的一个突出的表征就是消费，这是一个消费的时代，有消费就不可避免的产生废弃物，现代性高的地区和国家成为了高消费的主题，也是制造废弃物的主要群体。面对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处理这些废弃物则成了让发达地区头疼的问题，他们清楚这些废弃物主要有两种途径：一是“经济移民”，指的是为了追求经济利益，欠发达地区的人口到发达地区生活和工作的现象。当然，发达地区开始比较欢迎这些经济移民，因为这些移民能为他们清理废弃物，后来经济移民与犯罪、恐怖袭击和难民有了说不清的关系，遭到了发达地区的拒绝和排斥，从此经济移民和寻求避难者的形象都成了人类废弃物。一是转移废弃物，是指发达国家将有毒的、不易分解的废弃物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让废弃物在发展中国家分解和循环。发展中国家则成了垃圾循环和处理的巨大场所，当地的被经济发展列车摔下的居民则成为受害者。如，中国的贵屿镇②已经成了一个电子垃圾场，成为西方的电子废弃物再循环的场所。
3.废弃物是全球化的必然产物
现代化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建立了其“霸权”的地位，取得了十几范围内的普遍胜利，将现代化的生活模式传播到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如今，全球化成了人类废弃物最高效的生产线，其增添的提问也更加紧迫和难以控制。不仅拉响了人口过剩的警报，而且引发了人们——由于缺乏全球性的民主法治，而产生的非常规性的战争及其难民——的恐惧，这种恐惧消除了人类团结的粘合剂，以至于生活被剥夺了信任，到处弥漫着怀疑的气息。霍克·布鲁克霍斯特认为“剩余人口的生产不在是工作的需要，而是全球化的直接后果。” ③再加上人们对废弃物的恐惧和自身安全的担心，他们不得不对废弃物进行隔离，使他们远离群众自生自灭，因此“那些没有或不能适应的人必须被驱赶，被强行赶走”④。鲍曼也提到在全球化语境中废弃物的作用：去做那些肮脏、危险的工作，从而成为分解有毒垃圾的工具。但是，这样也不足以消除废弃物潜在的安全威胁和人们对不确定性的恐惧，也换不回人与人之间曾经有感的那种良好的信任关系。
现代的生活方式在全球传播，它已经触及到了世界最遥远的边界，这种新的“全球满载”意味着，世界的每个地方都在大量的产生和倾倒人类废弃物，却没有地方能承担起储存和再循环垃圾的场所，以前的“垃圾处理场”也变成了垃圾的制造场所，这样直接导致了两个后果：一是过多了废弃物堵塞了废弃物的排泄通道。现代性的全球扩展使越来越多的人被剥夺了足以生存的方式，但是地球上能容纳这些人的地方正在飞速减少，原有的废弃物处理和循环渠道已经不能完成大量废弃物的排泄和清理。二是全球化背景中产生的过多的废弃物既得不到有效的排泄，也没能获得有效的支持和帮助，他们大量的集聚威胁着人类的安全和命运。全球化造就的无家可归、无国可依的受害者数量增加的速度，将难民营的设计和建造速度远远抛在了身后。如何处理这些废弃物则成为人类面临的重大难题，而监狱则成了处理人类垃圾主要的、最后的和最终的场所，监狱的使命已经从回收再造变成了对废弃物的处理，使人类废弃物处理产业的危机出现了转机，废弃物在这里被清除、被分解，失去了重归社会的权利。
二、废弃物文化的形成及其异化
鲍曼认为：“流动的现代性是一个有着过度、剩余、废弃物处理的文明” ⑤。如今，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在产生废弃物，而处理废弃物的速度远远落后于废弃物的产生速度，以至于废弃物不断的积累，越积越高的垃圾堆威胁着人类的生活。可悲的是，人类对于这样的废弃物及其威胁却无动于衷，除非在废弃物真的威胁到他们的生存和生活时，他们才有所反应，直到他们习惯于这样的威胁。这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文化——对废弃物及其威胁的习惯。然而，与永恒的时间和空间比起来，世间所有的事物显得那样的短暂和渺小，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的一切都将变成废弃物，所有的事物最终的目的地都将是死亡和毁灭。不过，我们人类有着自己应对恐惧死亡和永恒的法宝——文化和语言。文化以某种方式将对死亡的恐惧重新塑造成为生活的推动力，人类的文化使我们知道，每件事物的存在都有其作用和价值的，因此，对于永恒而言，即使他们的实物形式已经不存在了，而他们的精神和意义却存在于时间的某个角落。废弃物文化在这样的永恒国度里不断的循环和被文化。
现代社会是一个流动性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就会形成流动性现代废弃物文化。这种流动性不仅体现在人的思想和观念的变化，也体现在事物更新换代的速度，更体现在消费领域快速消费品的出现，它看上去是一种脱离、中断和忘却的文化。例如，人们对美的定义和感受，不管今天美的内涵是怎样的，明天它就有可能被重新分类，甚至变成丑陋，只要当今的时尚观念发生变化，这样的事情是必定会发生的。又如，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促进的以科技为依托的一系列的电子产品的快速更新，在转瞬之间，新生物将会变成陈旧物，被超越和取代。当然这也引起了人们对爱情、生命和人际关系的思考。在我们这个流动性的现代社会中，价值是瞬间经历的特征，美和感情也如此，生命则是一系列的瞬间经历。这里就体现出了废弃物文化的终极矛盾：我们在探索寻找的过程中，发现曾经被我们丢弃的魅影，正是我们寻找的东西。
三、对现代性的反思
现代化是世界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全面发展和进步的必然趋势，也是人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实现自我价值的追求。由于各种主观的和客观的原因，现代化的进程会偏离人类事先设计的轨道，产生各种社会问题和社会现象。鲍曼对现代性产生的人类废弃物进行了揭示和批判，引发我们对现代性的后果进行反思和自省。首先，现代社会秩序的设计和构建必须合理，必须以产生最少的“废弃物”为基础，必须考虑周全，平衡各个方面，实现最大的价值。其次，现代经济的发展和进步，要考虑长远利益，统筹各方利益，实现各地区的平衡发展。最后，积极的参与全球化进程。全球化本质上是一个强大的、无法规制的、政治上失控的过程，因此，我们急切期待有完善和健全的全球性的民主法治，乃至全球性的人类“共同体”。然而，对于处理“人类废品”这一问题为我们理解一些原来令人迷惑的社会问题提供了把开门的钥匙，而这些问题遍布我们的生活，大到全球主宰战略，小到人际关系中私密的细节。做好人类废弃物的处理、清洁和排泄工作是促进人类社会不断进步和发展的重要工作和任务。
现代性呼唤人文关怀。不可否认的是全世界的财富和权力集中在少数社会精英手里，正是这些社会精英决定着社会的前进方向和发展进程，也正是他们规划着人类文明的未来。权利和财富不仅决定的经济的发展，还影响着人类的价值观和前进的方向，还决定着其他一切关乎到这个世界上处于活着状态的事物。在现代化的过程中，这些人理应担负起应有的责任和义务，应该以大局为重，避免过于以“理性工具”为目的的决策。因为，现代化需要人文精神，人类需要确立一个正确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才能给后代一个更安全、更美好的世界，人类的传承才是可持续的、进步的。
注释
①鲍曼著；谷蕾、胡欣译，废弃的生命——现代性及其弃儿[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5，p7。
②广东汕头地区的富裕小镇，被成为“全国最大的废旧电子器件拆解基地”，是国际上著名的“垃圾之城”。
③Hauke Brunkhorst ,Global society as the crisis of democracy,2001,p.233。
④Garland, The Culture of Control ,2002,p.184。
⑤[1]鲍曼著；谷蕾、胡欣译，废弃的生命——现代性及其弃儿[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5，p102。
参考文献
[1]齐格蒙特·鲍曼著.谷蕾、胡欣译.废弃的生命——现代性及其弃儿[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5.
[2]齐格蒙特·鲍曼著.郇建立译.被围困的社会[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1.
[3]齐格蒙特·鲍曼著.欧阳景根译.流动的现代性[M],上海三联书店，2002.
[4] 安东尼·吉登斯著.田禾译.现代性的后果[M]，译林出版社，2201,7.
[5]乌尔里希·贝克.何博闻译.风险社会[M], 译林出版社,2004.
作者简介：张建（1986— ），男，四川资阳人，湖南师范大学社会学硕士，主要从事应用社会学研究。
文章来源：作者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