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民心者知天下。察民情才能知民心。革命年代，中国共产党人走的是以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他们战斗在农村，依靠农民对革命的支持打天下。为了了解农民的疾苦，倾听人民的心声，从而能掌握天下大势的走向，做到顺乎天而应乎民，使革命能取得改天换地的胜利，他们很重视对农村的调查。党的领导人不仅实际带头做了很多这样的调查研究，在全党形成了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法和理论联系实际的工作作风，“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成为全党遵循的一个普遍原则，而且在社会调查方面摸索出一套方法，建立了完整的理论体系。

在党史领域，人们对此研究很多了，他再选这个题目来做，能做出新意来吗？这是我所担心的。及至读到论文初稿，我才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第一，以往党史学界对建国前的农村调查的研究，多从个案入手，比方说，对毛泽东农村调查的研究，对张闻天农村调查的研究，都是从个别领导人的社会调查思想、农村调查方法展开论述，即使是对“中国农村派”，也重点研究的也是其代表人物陈翰笙、薛暮桥的农村调查，对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所《中国农村》团队的社会调查从整体上审视不够。社会学界在有关社会学史的著作中，也缺乏对农村调查问题的宏观整体论述。而本论文将共产党人农村调查放在社会学中国化的大背景下，从宏观整体入手进行研究，将共产党人建国前的农村调查上升到理论建设和制度化建设的高度，运用现代社会学研究的理论，分析共产党人农村调查实践、理论方法，对其调查内容从社会性质、社会结构、社会运行、社会问题、社会变迁、社会组织等方面进行全方位解读与审视，在此基础上分析了农村调查的局限性和社会意义。难能可贵的是，论文超越党史研究的视野，而以社会学的理论和方法去审视早期共产党人的农村调查，特别是探讨他们的农村调查在社会学中国化的进程中所起的作用。

早先的中国社会学家通过对中国农村的大规模社会调查，奠定了中国社会学的理论和方法论基础，为社会学中国化作出了重要贡献。而中国共产党人引进了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并在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过程中，走出了一条社会学中国化的新道路。以前学界有意无意忽视共产党人对社会学中国化的贡献，其实，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共产党人不仅在社会结构、社会性质、社会矛盾、社会问题和家庭、人口等应用社会学方面有一系列的理论论述和实践经验，而且提出了社会调查的实践性、群众性、客观性、长期性等原则，还创造出一套进行社会调查的科学方法，如典型调查与普遍调查相结合，走马观花与下马观花相结合的调查方式，开会调查、个别走访、实地调查、问卷调查、文献调查等搜集材料的方法，特别是利用矛盾分析、阶级分析、统计分析相结合来研究搜集得到的材料，从而得出比较符合实际、比较科学的结论。社会调查不是社会学的全部，但却是社会学的重要理论和方法，为马克思主义社会学的学科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论文论述了共产党人建国前的农村调查对社会学中国化的积极作用，认为它是洪流中的重要一支，开辟了社会学中国化的新途径。这种看法是站得住脚的。

读了这篇论文后，本人产生了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学界的朋友们能在老一辈社会学家和早期共产党人社会调查的基础上，将西方社会学与马克思主义社会学两种社会学传统的理论和方法相结合，联系当代中国社会的实际，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学学科。

（作者严昌洪系华中师范大学近代史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