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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视奢侈性消费
刘飞
《中国社会科学报》总第123期
2011-04-20

 

1990年代以来,一股奢侈性消费的风潮席卷全国。不仅经济发达的城市纷纷加入奢侈性消费的行列,即便在经济相对落后的乡村也可觅奢侈性消费的踪迹。据估计,到2010年,中国的奢侈品消费人数将达到25亿。这还只是对个人奢侈性消费的观察,在中国社会中以公共消费名义进行的奢侈性消费也是惊人的。国外学者在《经济学家》上撰文,称中国为奢侈性的新型帝国。那么,究竟何谓奢侈性消费?哪些群体是奢侈性消费的主力军?他们的奢侈性消费行为又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此种奢侈性消费行为具有怎样的社会后果?这些都是亟须关注的重大问题。

 

区分奢侈性消费与炫耀性消费

最早对奢侈进行初步研究的是荷兰学者伯纳德·曼德维尔。他在著名的《蜜蜂的寓言》中提出:奢侈性消费行为是一种私人的恶德,公众的利益。美国经济学家凡勃伦在《有闲阶级论》中对美国刚刚成长起来的暴发户群体的奢侈性消费行为进行了初步分析,提出炫耀性消费概念。如今,无论是在学界还是大众生活中,奢侈性消费炫耀性消费这两大概念被交替使用。其实,除某些共同点外,这两大概念之间还存在细微的差别。如炫耀性消费的关注点是其公共展示的一面,而奢侈性消费关注的却是浪费性的一面;炫耀性消费行为具有普遍性,而奢侈性消费却是部分人的专利。但无论是曼德维尔还是凡勃伦,对于究竟何谓奢侈性消费,都没有给出具体、可操作的界定。笔者认为,奢侈性消费是指过多超出必要开支,尤其是超出社会平均承受能力的花费。判定某一消费行为为奢侈的依据有两条:(1)个人收入或财力与消费支出的适应程度;(2)消费所占有或消耗的资源的社会供求状况。遵循以上规定,在当代中国社会中,从群体特征上来看,进行奢侈性消费的人群依据其职业特点可以分为个体、私营企业主、白领群体与演艺界人士几个类型。由于上述群体在资本(主要包括经济资本、文化资本、政治资本与身体资本等)的数量与结构上具有极大的差异性,因而他们具体的奢侈性行为也大异其趣。但总体来看,各群体奢侈性消费的都是他们所拥有的优势资本。

奢侈性消费行为需嵌入到社会结构中

正如格兰诺维特所言,经济行为是嵌入到社会结构当中的。那么,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事实,当今中国社会的奢侈性消费行为受哪些社会因素的影响呢?概而言之,消费者的奢侈性消费行为既受到宏观社会结构的制约,又受到消费者主观动机的支配。

  在社会结构方面,消费行为首先与中国宏观经济背景是分不开的。经过30年的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使中国经济获得极大繁荣,社会物质财富也随之以惊人的速度被创造出来,这为可能的奢侈性消费创造了物质条件。其次,急剧的社会变迁使节俭、内敛等传统消费观念濒临解体,而适应现阶段的新型消费观念还没有建立起来。在此情况下,消费者极易挥霍引致消费失范,产生奢侈性消费。再次,奢侈性消费行为与中国传统的面子文化分不开。正如明恩溥在《中国人的特性》一书中所说的,“‘面子是理解有关中国人的一系列复杂问题的关键所在。在经济落后的计划经济时代,中国人的奢侈性面子消费可能有所收敛;但一旦经济形势好转,中国人在面子文化带动下的奢侈性消费将会急遽增加。另外,西方发达国家消费主义理念的入侵也是导致奢侈性消费的重要因素。为了打开中国的消费品市场,西方发达国家依靠其强大的经济实力及大众传媒,不断将我消费,故我在等消费主义理念输入中国,以刺激中国消费者的消费欲望。结果使工作伦理让位于快乐伦理。最后,随着消费社会的来临,商品的功能发生了变化。商品不仅具有马克思意义上的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而且更具有波德里亚意义上的符号价值,商品的符号化为奢侈性消费的流行打开了通道。

  在主观动机方面,尽管各社会群体在奢侈性消费的表现形式上大异其趣,但可以根据韦伯的理想类型将奢侈性消费的动机类型化为工具型奢侈与情感型奢侈两大类。所谓工具型奢侈,是指奢侈性消费的目的是为了获得切实的物质利益,如通过奢侈性的支出来建立与拓展社会关系网络。而情感型奢侈指奢侈性消费的目的是为了获得某种虚荣心的满足。

 

奢侈性消费引发消极社会后果

奢侈性消费会带来严重的社会后果。从性质来看,尽管有些学者(如曼德维尔、桑巴特等)认为奢侈性消费具有正功能;但企图通过部分群体或个人的奢侈性支出以推动整个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被实践证明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乌托邦。对于我们今天所倡导的节约型社会与和谐社会来说,其反功能则是尤为明显的。此种消费行为不仅滋生拜金主义等不良社会习气,而且容易诱发社会矛盾,引发社会冲突;不仅可能引发权钱交易等违法犯罪行为,不利于社会的和谐与稳定,而且会对生态环境构成威胁,危害生态安全。同时,此种消费行为也不利于民众生活水平的提高。大体上,消费行为是一种零和博弈行为。在社会资源总量一定的情况下,如果社会强势群体用于奢侈性消费的支出增加,那么社会中的其他群体用于改善民生的消费资源必然相应减少,导致民众的生活质量受到极大的影响。因而,罗伯特·弗兰克(Robert H. Frank)认为:奢侈性消费是一种个体的骄傲,群体的悲剧

  (作者单位:中山大学社会学与社会工作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