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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中国社会学侧记
成伯清
中国社会科学报
2016-02-03

回望2015年中国社会学的发展历程,值得关注的一些现象似乎发生在社会学与社会之间,或可从两个侧面观测。

 

侧面一:微信圈

 

社会学在社会中的传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活跃状态,而这主要是得益于移动互联网技术,特别是微信。笔者所关注的直接关乎社会学的微信公众号就有“社会学吧”、“中国社会学”、“社会学了没”、“社会学之思”、“社会学俱乐部”、“群学书院”、“定量群学”以及具有明确单位归属的一些微信公众号,还有多个围绕特定旨趣组建的社会学朋友圈。便捷的联系方式,构建出了真正的同行“小世界”。

 

当然,除了虚拟世界中的电子传播之外,现实中的传统学术媒体也大有起色。新增的数家社会学专业期刊,2015年发展势头较好。此外,众多综合性期刊也在谋求转型以适应专业发展的态势。除社会学期刊建立了专业委员会之外,一些综合性期刊群还试图通过相互协商有所分工而彰显各自特色:或侧重于理论社会学,或侧重于农村社会学,或侧重于环境社会学,不一而足;同时,又凝聚多方力量,寻求与新媒体融合以扩大传播力度。

 

只要轻触屏幕,不难发现社会学微信圈里及时推送的各种观点,富有洞见的研究成果,还不时遇上重被翻出的至今仍有新意的学者旧作。这种信息流通,显然不可能仅限于同行之间,难保不传播到一般社会之中,起到一定的启蒙作用。按照科尔曼的说法,现代人越来越被迫从原生的和自然形成的环境(the primordial, natural environment)走向人为建构的群体之中。结果就是我们必须置身于陌生人社会,而对于这种社会,如果不是秉持着丛林法则的信念,而是试图使之成为宜居的乃至美好的社会,社会学的知识和识见显然大有可为。社会学成功介入众多智库研究即是明证。换言之,吉登斯所谓学术与现实之间的“双重诠释”(double hermeneutic),将会表现得日益明显。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布迪厄所揭示的可能,即社会学词语对鲜活的社会世界产生抑制作用,也就是僵化的范畴和既定的看法,限制了观照和表征现实的视角,甚至削减了行动的选择范围。总之,学术是天下公器,也可能是启蒙利器,但若弄成拜物教的程度,恐成自欺欺人的“武器”了。

 

还有一种倾向值得注意,即“赛博空间的巴尔干化”已成为屡经证实的网络社会中的常见现象。社会学界也是一个社会,虽然社会学素以反思性自豪,但“相似性自恋”(narcissism of similarity)也是人之常情,互联网究竟是导致整合还是分裂,未可一概而论。此外,当对瞩目度的关注超过对启发性的追求,也存在传播大于内容的可能。

 

侧面二:关键词

 

社会学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更为关键地体现在社会学者对于社会的研究。无论是问题意识还是分析手段,近年来中国社会学者们的表现值得肯定。但是,在各个领域各个节点稳步推进的同时,我们也觉察到社会学碎片化的趋向似在加重。简言之,社会学对于社会现实的发问和追问,呈现出散射的状态。

 

为了验证这一印象,笔者专门统计了社会学界较具代表性的两份专业期刊即《社会学研究》和《社会》在2015年所刊文章中的关键词频次。通常而言,一篇学术论文的关键词,应该体现出如下方面:所研究的问题或对象领域、所采用的理论或解释模型、所分析的变量或机制,甚或所发现的现象或效应。

 

这两份专业社会学期刊在2015年所刊的120篇论文中,共出现了507个关键词,平均每篇4.225个。频次最高的关键词是出现于《社会》中的“社会资本”,也仅三次。在《社会学研究》中,出现两次的关键词有:“社会学理论”、“国家治理”、“道德”、“自由”、“关系主义”、“农民工”;在《社会》中,出现两次的关键词有:“文化语用学”、“文化社会学”、“残障/障碍”、“社会模式”、“项目制”、“再融合”、“市场化”、“丧服”、“宗族”、“社会”、“自由”。

 

这两份专业刊物合计出现四次的关键词是“社会”与“自由”(显然,这是两个需要结合具体语境方有明确指涉的宽泛概念);出现三次的关键词是“社会资本”、“项目制”、“农民工”;出现两次的关键词,除了上述所列,外加“大数据”、“民情”、“性别不平等”。总之,除了20个关键词出现了两次以上,其余407个关键词都仅出现一次。

 

或许会有人认为,上述出现超过一次的关键词,多数符合我们对热点问题和概念的期待。但显然对此不宜产生太多联想。也许是对关键词的提取和设置尚未达成共识,缺乏有效规范。也许社会学不能一味仿照自然科学通过关键词来概括论文主旨。最为关键的是,我们的这种统计方式还无法准确体现实际情况。譬如,尝试统计两份刊物中内含“教育”概念的关键词就有13个之多;内含“治理”的关键词有9个;内含“性别”的有8个;内含“制度”的也有8个,等等。

 

但是,关键词的这种无序分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社会学领域若干令人担忧的状况。我们在基本概念和分析范式上,是否应该形成一定程度的共识?如何促进相关知识的对话和积累?更主要的是,刚刚走上正轨的社会学,是否会因各自耕耘各说各话而失去建立健康有效的学术交流机制的机会?

 

社会学界或许是时候将社会学的眼光投向自身这个社会了,而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技术手段,也许正好为我们从理论到实践进行社会学反思和创建社会学共同体提供契机。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社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