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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纪录片《难产的社头》在“北京民族电影展”上获得银奖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网               2015-07-01
 

  2015425日上午,由“北京民族电影展”组委会主办,中国民族博物馆和北京市民族文化交流中心承办的2015年第五届“北京民族电影展”落下帷幕。作为“2015第五届北京国际电影节”的一部分,此次影展成功举办了具有开创性意义的“中国民族题材纪录片回顾展”。这是首次在北京举办的,辐射到包括台湾在内的全国规模的具有历史纵深性的,涵盖各种民族题材纪录片的大型影展。全国(含台湾)共有一百多部影片参与。经过初审,有22部优秀影片入围竞赛单元。从422日到425日,上述影片在北京市文联剧场和良友文化空间公映,并接受专家组评审。25日上午举行了闭幕式和颁奖典礼,最终《犴达罕》、《难产的社头》、《耶什格岔的春天》等3部影片分获金、银、铜奖,其余入围影片获得入围奖。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吴乔副研究员的《难产的社头——一个花腰傣社区的信仰与文化变迁》在此次影展上获得银奖,并被中国民族博物馆民族志电影永久收藏。这是人类学纪录片首次在民族电影展上获此荣耀,也是中国社科院学术影片成果的一个新高峰。 

    

    

   

  《难产的社头》是一部基于深厚实地调研的人类学民族志影片。作者吴乔副研究员在云南元江河谷花腰傣地区进行了超过一年半的田野工作,学会了花腰傣语言,记录了整个社区的谱系,用参与观察和深入访谈的方式获取第一手素材,对这个族群的文化有了系统而深入的把握。影片以一个情节完整的故事为线索,从一个少数民族社区的日常生活折射出城镇化、现代化、经济市场化之下农村社会的深刻变化。 

  作为傣族支系中唯一没有受到南传佛教影响的群体,居住在云南中部两个民族自治县中的花腰傣人长期以来保留了本民族特色的语言文化和信仰体系。每一个花腰傣寨子传统上都是一个紧密的社区共同体。不仅有朝夕相处的紧密生活空间,有修建公共水渠、寨墙、寨门等合作劳动,更还有社区共同的信仰和集体仪式体系,将人们凝聚在一起。“社头”和“管寨雅嫫”就是这个社区自发组织的代表。每个傣寨都有“社头”,由成年男性担任,负责操持每年数次的“祭社”和“撵寨子”。而“管寨雅嫫”则是从全寨众多身为雅嫫(女巫)的妇女中挑选出来的一位,负责通过降灵附体和念诵经文,在仪式上与神灵沟通。这是杀牲供奉村寨之神“布召社”的祭奠和净化仪式,更是一年中最盛大的全寨性集体欢腾和盛宴。 

  社头的新老更替采取独特的“神选”方式:全寨成年男性都拿一件自己穿的衣服和一碗米,放到“寨心”小广场。负责仪式的老人用杆秤来给所有候选人的衣服称重。并用往衣服中加入米粒或抓出米粒的增减,让所有衣服重量相等。在撒米祈祷“布召社”之后,将这些衣服再称一遍。这时有的衣服变重了,秤杆高高翘起。人们将变重的衣服集中起来再称第三遍,其中最重的衣服的主人,即当选新一任社头。为什么衣服会变重?花腰傣人认为,这是布召社的选择。虽然常人看不见神灵,但布召社确实会来到现场,用扯衣服、压秤盘的方式,让他中意的候选者的衣服重压众人。 

  身为布召社在人间的代理者,社头身系全寨田地丰产、人畜平安的重任;社头掌管着集体活动凑集的金钱和物资;社头还拥有世代相传的“社头田”,为全寨田地之首;也享用祭肉、谷米等实物报酬。除此,社头得到人们的尊重,在村寨中具高位的话语权。在过去,社头是如此荣耀甚至神圣,花腰傣人对它如此渴慕。当上社头者除死不休;而在称衣服选社头仪式中也有人曾经试图用作弊方式来谋求一逞。 

  但今年大槟榔园寨子的选社头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情况:连续两天,连续两家因衣服变重而当选社头的人家,都坚决拒绝就任。当村长、副村长和众人将象征社头的背箩和全寨凑集的一大袋米抬到当选者家,企图迫使其就范时,公开的冲突爆发了。男女主人守在门口,声色俱厉,动作激烈,场面几乎失控。这在一向以温和著称的花腰傣人中是非常罕见的情形。迫于当事者坚决的态度,众人只好作罢。选社头之事无法了局。傣寨中人人惊诧,众口纷纭。两位推脱者都给出了摆得上台面的说辞,但实际的缘由却远比台面更深沉复杂。在众人的议论中,多方面的因素浮现出来。这其中,既有经济利益的考量,又有宗教组织和基层政府之间在财政权和话语权上的争夺,还有老传统和新观念之间的张力。新的社会文化的力量已经悄悄改变了古老寨子的信仰体系和组织结构。 

  几天的时间里,四种解决方案被提了出来。大槟榔园的各派力量借机博弈,为自己造势争利。最后,大槟榔园召开了一次全村大会。在会上,人们用“声浪表决”的古希腊式民主方式作出了决议。第四方案获得通过:仍将职位交回给原想退出的老社头,要求他继续留任。在全寨的劝说下,老社头夫妻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管寨雅嫫又念诵经文,安抚布召社,告知神灵此次选举的最终结果。 

    

    

   

  尘埃落定。选社头的故事经历了发生、发展和高潮,似乎已经结束。但事件的缘由仍然值得探寻。旧的可持续的运作规则被打破,而新的稳固态尚未建立。看似偶然的冲突,实则有着不可避免的必然性。大槟榔园村社头这次破天荒的“难产”,在花腰傣社会中将涟漪深远。影片后段,作者借村民们之口,对社区的消解和个体的原子化趋势等深沉原因和更广阔的时代文化背景进行了探索。 

  又过了两个月,大槟榔园村委会换届到来。村长落选。而新上任的村长即刻对传统势力施以怀柔。默契达成,新的平衡似得建立。而这,构成了选社头故事的“尾声”。这种平衡能维系多久?这个社会还将怎样变化?这些开放性的问题,留给影片作者和观众思索。 

  在谈到影片的意义时,吴乔副研究员说:“这项传承了千年,在文革高压期也未尝中断过的文化和信仰传承,有史以来第一次遇到了严峻的挑战。在影片故事的余音中,我们看到新的平衡建立了。但经济和文化的全球化趋势日趋强烈,今后这样的冲突可能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也许再过几次争夺,新一派势力就真的成功取消了老传统。也许再过二、三十年时间,下一辈的花腰傣人已经不知道社头、雅嫫、社区组织和口传经典为何物”。“在这个传统社会发生结构性变迁的临界点上,我们到场了,我们见证了,我们用镜头语言记录了。这不仅是科学研究的偏好,还是学者对文化和历史的一种责任。” 

  《难产的社头》在真实性、完整性、学术性和可观赏性方面均达到相当高度。在评审委员会撰写的颁奖辞中说“该片记录了一个傣族社区的政治生活瞬间,作品基于深入的田野调查,体现出民族志电影的学术洞见。” 

    

    

   

  吴乔副研究员在获奖感言中说,感谢主办方提供这样的平台,感谢评审委员会对影片的肯定。在整个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学术研究的可视化、数码化是未来发展趋势之一。影视人类学正是朝阳产业。而由社会人类学者制作的学术纪录片,往往只在同行圈子里播映交流,其影响范围难以超出有限的学术共同体。希望通过本片的此次获奖,激励更多的社会科学的学者关注影视,并将自己的优秀作品向整个社会和公共知识界展示,在扩大学科影响力的同时,也为全民知识和文化的繁荣做出贡献。更祝愿中国民族博物馆、中国民族电影展越办越好,成为兼具学术高度和传播能力的优秀平台。 

    

    

   

   

  (部分图片来源于微信公众号:民族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