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社会心理学研究中心

新冠肺炎疫情还在持续中，疫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料，疫情初期一些预测当时觉得很离谱，现在却发现很保守，我们还是对突如其来的大灾大难太过乐观，也许从心理上人们在排斥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每天新增确诊病例数量不断上升，从1月20日的76人，增加到大年三十的444人，快速增加到1月27日的1771人，到2月3日已经超过3000人，达到了3235人，持续了一周，到本次调查最后一个时间段的2月10日为2478人，累计达到了42638人（2月12日大幅新增确诊病例的数据会在下一个报告中分析）。在这样的疫情形势下社会心态在处于不断的波动中，回头去看，尽管大年三十前一天的1月23日武汉市政府宣布“封城”，但是武汉之外人们对疫情的风险并未有应有的警觉，直到除夕夜全国驰援武汉疫区的医疗队出发，一些媒体报道了武汉各医院患者爆满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许多人的注意力离开了除夕的喜庆气氛，全社会负面情绪急剧上升。



图1 全国新增确诊病例变化

（数据来源：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官方网站）





图2 湖北以外新增确诊病例变化



我们根据大年三十和初一调查数据完成的第一个研究报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下的社会心态”中可以非常清楚地反映这个时间的社会心态。到大年初一中央召开政治局常委会议部署疫情防控，中共中央成立应对疫情工作领导小组，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先后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可以说全国的疫情防控和全社会的行动是从这一天开始的，我们根据1月25日到29日调查数据完成的第二个报告“疫情防控与社会心态的变化”显示，社会心态在短短几天时间得到了缓和，在向积极的方向发展。但之后疫情的发展更加严峻，从1月25日到2月10日半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网上的舆论可以看到一些社会心态的反映，全国驰援武汉的医疗队伍已经2万多人，全社会从世界各地调集的医疗防护物资不计其数，一线的疫区依然时时处在医疗资源紧缺状态。从对政府部门、疾控机构、医疗专家的追责，到信息公开透明质问，到对谣言与真相的质疑，为人们带来希望的特效药消息，为一线医护人员英雄行为感动，为逝去者的悲哀，网上的舆情出现了有史以来少见的情绪集中爆发。这半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人们的心理难以承受，社会心态一直处于起伏波动状态。从下面的报告中可以看到这段时间社会心态的变化。

我们中心从2020年1月24日开始在问卷宝平台进行持续的疫情下社会心态调查，本报告的截至时间是2020年2月10日18点15分。调查对象来自全国31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年龄范围在18-70岁之间，调查的有效样本是22718份。为了了解社会心态的变化我们把调查数据按照基本相等的时间分段，需要说明的是，调查中各时段样本回收量不同，特别是时段四样本量较少，但这个时段是新增确诊病例高峰时段，样本基本能够反映出这个时期的特点，而样本量的高峰出现在除夕和元宵节（2月8日），这两个中国人重要的节日。

本报告从两个方面考察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下社会心态的变动趋势。第一方面以每个自然日为单位看民众社会心态的变化趋势。第二个方面以每隔四天左右为一个周期，辅以重大事件节点，分为五个时段，看每一时段民众社会心态的概况与变动特点。这五个时段如下：

时段一：2020年1月24日16:40－2020年1月25日12:50，回收11055份有效问卷，其中男性3811人，占34.5%，女性7244人，占65.5%，平均年龄27.36±8.91。

时段二：2020年1月25日12:51－2020年1月29日12:50，回收1782份有效问卷，其中，男性685人，占38.4%，女性1097人，占61.6%，平均年龄30.69±10.30岁。

时段三：2020年1月29日12:51－2020年2月2日 12:50，回收2217份有效问卷，其中，男性1343人，占60.6%，女性874人，占39.4%，平均年龄30.03±10.72岁。

时段四：2020年2月2日12:51－2020年2月6日24:00，回收588份有效问卷，其中，男性293人，占49.8%，女性295人，占50.2%，平均年龄33.9±10.14岁。

时段五：2020年2月7日00:01－2020年2月10日18:15，回收7076份有效问卷，其中，男性4734人，占66.9%，女性2342人，占33.1%，平均年龄28.59±10.67岁。



图3 调查数据时段示意图

一、疫情关注与风险认知

（一）随着疫情持续时间的延长，虽然民众对疫情依然关注度很高，但关注度和关注时间有所下降

民众非常关注的比例从时段一79.1%逐步上升至时段四82%，随后又下降至时段五69.9%，见图4。关注时间3个小时以上从时段一45.7%上升至时段二50%，随后又逐步下降至时段五33.4%，见图5。

从变化趋势来看，从1完全不关注到4非常关注，中间程度为2.5。民众对疫情的关注程度逐步上升至2月3日（3.87），随后开始回落，见图6。从1完全不关注到5“4个小时以上”，中间程度为3，民众对疫情的关注时长有波动，但也呈现下降的趋势，见图7。



图4 民众疫情关注程度



图5 民众疫情关注时长



图6 民众疫情关注程度的变化趋势



图7 民众疫情关注时长的变化趋势

（二）疫情在加剧，民众对疫情的重视程度已经达到了极端重视的程度，重视的比例接近九五成，但随着湖北以外新增病例的减少重视程度略有下降

民众认为周边人对疫情非常重视的比例从时段一16.9%逐步上升至时段四57.8%，随后又下降至时段五53.4%，基本稳定在50%左右，见图8。从变化趋势来看，从1非常不重视到4非常重视，中间程度为2.5，民众认为周围人疫情重视程度的峰值分别出现在2月1日、2月4日和2月10日，对疫情的重视程度有提升，见图9。



图8 民众对疫情的重视程度



图9 民众对疫情重视程度的变化趋势

（三）全国疫情防控达到了高峰，民众对疫情的重视程度和口罩供应的改善，公共场所戴口罩已经成为绝大多数人遵守的规范

民众看到在公共场合几乎都戴口罩的比例从11.3%逐步增长至69.2%，从变化趋势来看，从1没有戴口罩到4几乎都戴，中间程度为2.5，民众认为周围人戴口罩的比例有持续上升趋势，见图10和图11。



图10 周围民众公共场所戴口罩的比例



图11 周围民众公共场所戴口罩比例的变化趋势

（四）疫情在湖北之外地区得到了初步控制，民众认为疫情扩散到自己社区的可能性在降低，认为自己被感染的可能性下降

民众认为疫情非常可能扩散到自己所在社区的最高比例是时段三为11.7%，时段二比例最低为6.7%，认为疫情非常可能会扩展到自己社区的比例有波动，认为疫情有可能扩散到自己所在社区从时段一57.3%降低至时段五43.7%，呈下降趋势。民众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可能或不太可能感染的比例较稳定，五个时段基本处于75%左右。从变化趋势来看，从1完全不可能到4非常可能，中间程度为2.5，民众认为扩散到自己社区的可能性有下降的趋势，自己感染的可能性较为稳定。具体见图12和图14。



图12 民众认为疫情扩散到自己社区的可能性



图13 民众认为自己感染的可能性



图14 民众认为扩散到自己社区与自己感染可能性的变化趋势

（五）随着疫情的发展，新冠肺炎的治愈率较为稳定，疫区之外感染者治愈率较高，这些信息使得民众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治愈性的判断更加乐观


对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八成左右的调查对象都认为治愈的可能性比较大或非常大，治愈可能性非常大从时段一14.6%增长至时段三33.1%再回落至时段五30.3%。从变化趋势来看，从1治愈可能性非常小到4治愈可能性非常大，中间程度为2.5，民众认为可治愈性在上升过程中有一定的波动，总体趋势向好。具体见图15和图16。



图15 民众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治愈可能性



图16 民众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治愈可能性的变化趋势

（六）随着疫情发展态势的明朗，民众的安全感在波动中出现逐步上升趋势，近二成左右民众认为自身非常安全，近六成左右民众认为自身比较安全


民众认为自己非常安全的比例从时段一4.1%增加至时段五22.5%，认为比较安全的比例从时段一54.9%增加时段二65.5%，随后回落至时段五61%，从变化趋势来看，从1非常不安全到4非常安全，中间程度为2.5，民众的安全感稳步提升，见图17和18。



图17 疫情下民众的安全感



图18 疫情下民众安全感的变化趋势

（七）新冠肺炎感染人数大幅超过SARS，民众因此认为新型冠状病毒比SARS危险的看法有增强趋势，比例逐步升高至四成左右


民众认为新型冠状病毒比SARS危险很多的比例从时段一17.4%逐步升高至时段五39.4%，从变化趋势来看，从1没有SARS危险到4比SARS危险很多，中间程度为2.5，民众认为新型冠状病毒比SARS危险的看法有增强趋势，见图19和图20。



图19 民众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与SARS相比的危险性



图20 民众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与SARS相比危险性的变化趋势

二、社会情绪



（一）随着疫情的变化，社会情绪的反应从疫情初期较高的负向情绪和较低的正向情绪逐渐发生变化，乐观、平静情绪上升至中等偏上程度，担忧、恐惧、愤怒和恐慌情绪逐步下降



从情绪体验平均程度来看，从1完全没有到5非常强烈，中间程度为3。民众面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乐观情绪从时段一2.70上升至时段三3.52，随后回落至时段五3.50。平静情绪从时段一2.42上升至时段三3.18，随后回落至时段五3.17。担忧情绪从时段一4.16下降至逐步时段五3.58。恐惧情绪从时段一3.16逐步下降至时段五2.71。愤怒情绪从时段一3.09逐步下降至时段五2.81。恐慌情绪从时段一2.96逐步下降至时段五2.58。从变化趋势来看，民众乐观、平静上升至中等偏上程度，担忧和恐慌有较明显回落，恐惧和愤怒也有较小回落。具体见图21和图22。



图21 疫情下民众的社会情绪分布

（二）随着疫情的变化，担忧情绪依然最高，但呈下降趋势，愤怒和恐惧情绪随着疫情和舆情而波动，在一些事件节点上表现尤其明显





图22 疫情下民众社会情绪的变化趋势

三、疫情信息获取和评价


（一）民众对疫情信息的关注从自己身边转向了外部，对家人和所在地风险、疫情扩散信息的关注比例在减少，对政府疫情应对经历了降低后略有提高，对疫情防护医学知识的关注持续在一个稳定的水平，对专业机构研究进展略有起伏，对医院抗击疫情能力关注升高


疫情的持续发展以来，民众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有效预防、防护的医学常识和专业知识的关注比例一直维持在45%左右，对自己、家人、亲友所在区域的疫情或潜在风险保持着高度关注，但关注比例从时段一从59.9%下降至时段五44.4%。对政府部门、有关机构采取的应对、防控、治理等措施的关注比例从时段一47.8%下降至时段五41.6%。对医院、防疫、公共安全等有关部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力量投入情况关注比例从时段一25.9%逐步上升至时段五40%。



图23 民众最感兴趣的疫情信息排序



（二）民众对疫情信息公开及时性和透明度的认知趋于一致，呈现上升趋势


民众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信息公开非常及时的比例从时段一的7.3%上升至时段五的34.5%，非常滞后的比例从13.7%下降至3.5%。民众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信息公开透明非常低或者比较低的比例分别从时段一的9.8%和40.0%，下降至时段五的1.9%和14.9%，认为信息公开透明比较高或者非常高的比例分别从时段一45.3%和4.9%，升高至时段五55.6%和27.6%。从变化趋势来看，民众对疫情信息公开及时性和透明度趋势一致，呈现出上升的趋势。具体见图24、图25和图26。



图24 民众对疫情信息公开及时性的评价



图25 民众对疫情信息透明度的评价

图26 民众对疫情信息公开及时性和透明度评价的变化趋势



（三）民众疫情信息获取渠道排在前面的还是手机上的微信、微博，但电视、网站、新闻客户端的影响是微幅上升趋势


在疫情开始至今，微信一直是民众了解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主要渠道，比例从82.4%下降至77.4%，微博从时段一75.7%下降至时段五57.7%，成为当下民众了解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第三个渠道，电视从时段一42.9%逐步上升到时段五62.9%，成为当下民众了解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第二个渠道。民众通过新闻客户端了解疫情的比例逐步上升至50.9%。



图27 民众获取疫情信息的渠道

（四）民众认为疫情未来一个月的缓解程度有明显的提升


民众认为疫情未来一个月发展势态严重很多的比例从30.8%下降至时段五的6.5%，严重一些的比例从43.7%下降至15.1%，认为疫情未来一个月会缓解一些的比例逐步上升到48.2%，缓解很多的比例逐步上升至26%。从变化趋势来看，从1严重很多到5缓解很多，中间值为3，随着时间推移民众认为疫情未来一个月的缓解程度在提升。具体见图28和图29。



图28 民众对疫情发展的估计





图29 民众对疫情发展估计的变化趋势



四、民众的疫情防控行为



（一）民众居家消毒行为基本达到了防控要求



民众对疫情的防范行为中，出门戴口罩、外出回家后洗手、不去人流较多的场所、减少外出次数、少乘坐公共交通的防范行为一直较为稳定，当下采取这些行为的民众比例大概维持在98%左右。外出回家后换衣服的比例从时段一62.2%逐步上升至时段五89.5%。取消原有的聚餐计划、旅游计划、异地探亲计划和自我隔离的行为比例有较大幅度的提升，从疫情开始时六七成提升至九五成左右。对家中物品进行酒精消毒、购买囤积食物和日常用品的行为比例从三五成左右提升到七成左右。



（二）过度防范措施的行为也在增加



用醋消毒空气、用盐水漱口、服用抗生素等不恰当的预防行为比例有所上升。其中，用醋消毒空气的比例从时段一19.8%上升至时段三52.5%，再回落到时段五45.8%。用盐水漱口的比例从时段一23.3%上升至时段三54.7%，再回落到时段五48.4%。服用抗生素的比例从时段一12.7%上升至时段三35.1%，再回落到时段五31.9%。



图30民众疫情防控行为



2月10日开始全国不同工种开始逐渐复工，逐渐出现的春节后人员回流可能造成新的疫情变动，从目前的社会心态看，经历了数周的疫情防控人们对于疫情的发展有了一定心理免疫力，长期的负向情绪下需要进行一定的自我保护和调节，人们的疫情关注有所减少，随着复工、学生教育、春节生活结束，人们的注意力开始有所转移。对于多数人来说，身边的危险性在降低，这使得负向的情绪有所缓解，这也会使得一些人放松对疫情的警惕。前一阶段的疫情防控采取的是静态策略，以居家自我隔离、减少人员流动来防范疫情的传播，2月10日后全国范围的疫情防控将进入动态防控，在人员流动逐步恢复下来防控，防控的难度将大幅提升，这个阶段疫情的有效防控将决定着疫情是否能够得到有效控制，我们期待转机的出现。



我们的调查还在继续，随着疫情和舆情的变化，我们将不定期发布新的社会心态调查报告，敬请期待！



课题组负责人：王俊秀
课题组成员：陈满琪、应小萍、高文珺、谭旭运、刘晓柳
研究助理：苗瑞凯、刘洋洋、张舒、周迎楠、赵桑榆、李琪、王金凯、吴吉




【调查还在持续进行中，

欢迎参加我们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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